在场
\n文/李红梅
\n我通常会在清晨六点半左右出门散步。这时,凉风轻拂,天空偶尔悬着一弯淡白的月,像惺忪醒来的清晨把柳眉轻舒,新新鲜鲜的。
\n这是酷暑时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。
\n天空有时蓝得鲜艳,是奔流在空中的海洋吧,叫人忍不住想掬一口饮下。有时天空有轻云,宛若一条条舞动的宽窄不一的纱衣似的。而有时,云层如层峦叠嶂,轻浅处露出淡淡的蓝水粉涂抹般的白,厚重处,一轮红日给乌黑的云层镶上了道道金边,浓墨重彩,恰似宿醉女子的烈焰红唇。天空、云彩、烈日。画布、画作、画家。我不禁想起梵高画笔下那涌动的充满生命力的绿,那般惊艳。我若把浓艳的红、墨汁的黑、天空的蓝、雪花的白一道泼洒,是否也能画一幅名为《晨》的抽象画?
\n大地刚刚醒来,远山近树在晨风中愈发青翠饱满,我沿青石砖铺就的小路东行。在新修的学校和居民楼之间,是大片被征用后却因种种原因搁置未建的田地,田地间有一条小河沟蜿蜒流淌,这使得即使是雨水稀少的盛夏,这一片田地也依旧被滋润得绿意盎然。农人是舍不得见良田荒芜的,他们物色好自己心仪的土地,除草、松地、播种、施肥,此时正进入丰收的季节。远远望去,青翠的空心菜铺满一畦又一畦沃土;丝瓜、苦瓜一边伸出长长的瓜藤爬满藤架,一边在鬓角簪满嫩黄的花儿,诠释春华秋实的华美丰饶;一串串紫得发亮的茄子缀满绿莹莹的枝头。此时,田埂间传来一阵阵人声喧哗,凑上前一看,胖乎乎圆滚滚的南瓜、丝瓜、冬瓜正安静地躺在箩筐里,早起散步的人们见了这瓜果新鲜,忍不住讨价还价想要抱回家。
\n绕道并肩站立的两所学校后门,我踏上西行的宽阔的柏油马路。人行道外侧,是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地。荒地长期无人问津,已任由野花野草疯长成一大片绿油油的繁茂恣肆的灌木丛。修建学校时抛出的大量泥土和建筑垃圾高高低低堆积,几经暴雨冲刷和积淀,日久天长,竟成了几个小小的堰塘。一个堰塘里长满了叶片肥实、碧绿深厚的水葫芦;另一个堰塘里,满铺的浮萍泼泼辣辣盖住了整个池面,那样温柔娴静;还有一个堰塘里蓄满了清凌凌的水,水质清澈,幽深寂静,偶尔会有钓鱼爱好者越过警戒线,静立池边垂钓。静默如禅。
\n这一片原本荒芜的土地,就这样长成了世人眼中的风景。我沿池边散步时,也不时会有陌生而志同者同行。印象最深的,是一对父子。父亲四十岁上下,中等身材因长期锻炼而体格匀称;儿子个头早高过了父亲,从稚嫩的面庞看得出是中学生。他们是附近小区的居民吧,有时会双双和我擦肩而过,有时是儿子独自一人。想来在父亲要上班的繁忙的清晨,便由休假的孩子独自前行了。而有时,远远地有歌声飘来,那是一个六十开外的长者,骑一辆自行车,摆一台老式音响,没有乐音伴奏,他就那么手持话筒引吭高歌。谈不上字正腔圆,但歌声嘹亮,在池面上越过的时候,像有水波的倒影似的,潋滟不已。而他选这么个清净去处,车载音响,只为毫不扰民地自得其乐,我常常觉得他是一位智者。
\n现在,我要绕过学校的侧面向南而行了。没错,这晨起的散步,实则就是以两所学校为圆心画的一个圈,这个圈约半小时,舒展筋骨刚刚好。这一所小学一所中学,是两所名校坐落于小镇的分校,如今,它们除了传道授业,也为我这样的路人提供了一片漫步的圆心。正值假期,偌大的校园里空荡荡的,我常常在道路的尽头,坐在栏杆的围墙外望向空阔的操场,校园内莺飞草长,鲜紫色的蓝花草就像散落在草丛里的晨星,它们蓄势以待——九月,校园里又满是欢声笑语了。
\n大地对人类总是这样慷慨。若任它荒芜,它会长满蓬蓬勃勃的野草,再孕育或收容一些生命,繁衍生息,自成一个浩茫的神秘世界;若开垦为人所用,它定不负你的殷勤,时令到了,就会奉献出香甜的瓜果、饱满的粮食;若要在它的广袤之上创造象征现代文明的高楼大厦,它就会挺直了脊梁任人描画。大地利万物而不争,它是那样的博大而宽容,是誉之为母亲而毫不夸张的。
\n每当我穿行于这样一片平凡而美丽的土地的时候,我常常会觉得,对于天地而言,我也是那灌木丛中的一员吧?我为自己能在这样平凡而华丽的清晨,能见证这自由生长的美好的一切,为自己能一直“在场”而满心愉快。
\n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。
\n作者简介:李红梅,重庆市九龙坡区作协会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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